坎帕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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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笔内罗毕的风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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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罗毕市中心,他一般是不去的。摩托车不让进,汽车又经常在入口堵得寸步难移,交警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个人,直让人喘不过气。一般外国人很少会去内罗毕市中心,因为那边充斥了一个非洲大都市的各种繁华、贫穷、新潮、破旧,人们穿着二手的衣服,熙熙攘攘、嘈嘈杂杂,令人不安。

但Mathenge对他说,已经安排好了,一定得在那边开,赶紧来吧!

CJ咖啡厅,在创始地乌干达就以温暖而别致的装修令访客印象深刻。在内罗毕市中心,出现这么一家装修如同纽约繁华市区,透过玻璃幕顶能看到鳞次栉比的高楼,本身也是令人惊奇了。

“一定会抓住的。”那位情报局的官员说,然后咬了一口samosa咖喱角。在Kalinjin族占主导的警察体系中,看样子他属于排得上辈分的,但又不是那种很高层的官员,会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怠慢你很多次。Mathenge事后添油加醋地说,他如何说服那个情报局的警察,在没有追到欠我钱的无良租车公司之前,不会收他劳务费。看着那两个人在那边用斯瓦西里语你来我往,他知道,这或许真是一场激烈的辩论。毕竟到这一步,只有非常规手段,才能逼迫故意消失的欠债人,认认真真地处理欠款。

目送着情报局的官员走出咖啡厅,他看了看手机,对Mathenge说,我下一个会取消了,我好想去CBD的路边炸鸡店,刚来内罗毕的时候吃到过,印象特别深,但之后每次过来却找不到了,你知道在哪里吗?Mathenge说,当然知道,这是我的地盘啊,然后笑了。俩人沿着路餐厅门口的步行街慢慢地走。他突然发现,内罗毕的市中心,不管怎么破旧,居然让他找到了一些久违的繁华的感觉。因为疫情的关系,他已经半年没进城了。路边高层的办公楼和公寓遮挡住了天空,少数几幢有漂亮的玻璃幕墙。他发现还能认出其中的大多数,还回忆起在其中一幢的顶层,和地产开发商侃侃而谈自己能够如何帮他们从中国拿到融资。这都似乎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。

岁月恒久的大理石台阶旁,有着英国繁华都市街头才有的橱窗和展示。Mathenge在一家店门口停下来,对他说,“你知道吗,如果我要去买一根领带,一定会在这里买,绝对不会错!”他呆呆地盯着布罗格花纹的棕色和黑色皮鞋看了一会,探头看了一下,原来是土耳其生产的,便把目光移到Mathenge指着的领带——的确是很典雅的设计——却叹了口气说,我也不知道上次穿西装是啥时候了。

继续朝前走,是一个更加熙熙攘攘的十字路转盘。高大的广告牌冲击眼球的依次是Tecno,Oppo和华为,鲜艳的涂装在年代已久而泛*的楼群中额外引人注目。他调侃道,这都成ChinaTown了吗?然后跟Methenge手舞足蹈地解释,乌干达首都坎帕拉的街头,有一条古老而拥挤的街道,是如何魔幻般地让Tecno的招牌塞满了90%以上的空间的。Mathenge说,Oppo的市场存在感觉马上要超过Tecno了吧?他于是想起了两个月前还没约到的Oppo从中国来的销售经理,便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能聚聚,对方马上回复道,快要忙死了,改天吧!

然后他就闻到了肯尼亚炸鸡特有的味道。这是一种现烤后炸的料理,散发出的香味夹杂了烤鸡的浓郁和炸鸡的劲爆,用外刚内柔来形容都不为过。他说,我闻到了!就是这个感觉!大门外有三四个乞讨的孩子,围着他转圈,模仿着中文的发音古怪地向他叫喊、大笑,毕竟*皮肤的外国人在这里是稀客。他向孩子摆了摆手,穿过他们走了进去。小店的装修很简朴,门口的小哥拿着烤完的整鸡,丢进滚热的油锅一阵猛炸,沥干后把鸡放置在白纸上,用刀切成小块、撒盐、浇辣汁,然后熟练地用两层纸包起来,一气呵成。里面的柜台,慷慨地卷了一大堆金*酥脆的薯条,递了过来。两人取了饮料,拿着食物走到楼上。座位几乎都坐满了人,看不到一点疫情中本应有的谨慎。

开吃,这是一种朴素的美好。他于是问Mathenge,肯尼亚现在真的还有需要融资的项目吗?Mathenge说,我要找的话,肯定还能找到啊,只要能比当地的银行条款好,哪能没有业主趋之若鹜?

他开始想,可是这边的业主,到底有几个是真诚的呢?B社的老板,说好要在他家门口的一大块林地建一个万美金的商城,这都已经是4年前的事了,现在这块地上的蓝楹树,每年十月一地紫色的花瓣,散落在五英亩的草坪上,一个建筑工人都看不到。C社的老板,他和B社的人撕逼出来,开了一家风光的投资公司,从B社手中抢生意,金融圈的人纷纷指责他搞庞氏骗局,诅咒他说他下个月就倒闭,可是现在却好好的。这家的地产投资经理,为了项目融资而承诺的企业担保,终究没有兑现,而他的项目也停工好久的。F社在卢旺达的地标建筑,现在的再融资做得怎么样呢?反正是没有音讯了,也不再回复短信。这些项目,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。现在还要说有什么机会,这些机会在哪儿呢?缘何还没有被发掘出来呢?这些商人真的能承诺他们能够给予的融资担保吗?如果如果不是这场对话,他都快把这些事忘了。这是一种睿智的放弃,然而到底要转型多少次,他才能找到这个地方真正能做成的事情?

在最后一段路上,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。路过人头涌动的车站,涂得光怪陆离的巴士面前挤满了人,很多人连口罩也没戴,争着往车上挤。所有的繁华就好像是相框里面的世界,而他站在相框外面看着。快到城外高速路的时候,出现了几栋古老的殖民地建筑,灰暗得掉光了颜色,现在门前熙熙攘攘都是银行存取的人。Mathenge送他上了一辆摩托车,他发现很久没有坐摩托了。回家的路上,非洲特有的粉红色的晚霞照应着各种各样熟悉的风景。他依稀感觉,这些建筑对他如此熟悉又陌生。很多故事,都是多年前发生的,却也在橘色的光芒中透露出新的面貌。他感觉,坐在摩托车上看到的世界,久违了。当耳边有风的时候,世界没有被窗玻璃挡住。那种快速移动中的景色,每一帧就像是很纯粹的回忆。这一切都很熟悉也很遥远。

回到家,开门走进树荫环抱的阳台,落日余晖,他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,已然心累得直不起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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